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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假期陪孩子们去凯德茂吃完饭,孩子提议去负一楼的西西弗书店逛逛。一进书店,书架上的一本书吸引了我,是《米塞斯回忆录》。米塞斯我以前对他的了解和印象基本仅限于两个方面。一个他是哈耶克的老师,奥地利学派的重要人物之一;一个是他关于通胀“由蜜到水”的理论。后者对我印象尤其深刻,它讲述了货币数量的改变对于不同商品和服务的价格的影响既不是同时发生也不是同等程度的,形象的说就是货币不是水,而是“蜂蜜”,有一定粘性,它所流到的地方,价格就会涨起来,暂时流不到的地方,价格就不会变化,最终慢慢变平。封面上的米塞斯沉静,深邃思考的样子打动了我。几乎没有犹豫我把这本书买回了家。

坦率的说,这本米塞斯回忆录我有很多地方没有读懂读明白。但是,它却一直吸引我去读下去。即使读累躺下了,脑子里也还是兴奋不已。

这本回忆录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它并没有关于米塞斯从童年开始至暮年的娓娓回忆,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也没有可以满足情感偷窥的轶事。它,是一个知识分子的回忆,有的只是他的思想抗争和他的思想脉理与渊源。

这本回忆录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它是一本悄悄写的自传。据罗斯巴德回忆,在米塞斯古稀之年,有他讨论班上的学生建议他写一本自传,老先生有点光火:“拜托!我还没有老到要写自传的程度。”可是,在他1973年去世后,人们才发现米塞斯在他刚到美国时就瞒着人悄悄的写了这本自传。

可以说,没有几个知识分子比米塞斯更具有悲剧性了。这种悲剧不是来源于他生前从来没有被主流的学术圈所接受,也不是来自于中年时背井离乡被迫移居美国,而是来自于预见了社会的悲剧性进程却又束手无策。他洞见了大萧条的来临,他无能为力;他预见了欧洲将要沦陷,他无能为力;他确切的指出计划经济将给人类带来灾难,他除了在小范围内反复申说,他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事情,他,还是那样的无能为力。在这本自传的第四章《奥地利经济学派》中,他评价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人之一门格尔时,说到盛年的门格尔为何突然变得心灰意冷,他写道:“……其中的根由,我想我是知道的。”“(门格尔)预见了我们今天面临的暴行……但他意识到自己的战斗徒劳无功、毫无希望,于是变得郁郁寡欢”,“一个人不到四十岁清晰地预见了灾难和他所珍视的事物的毁灭,不可避免的陷入悲观和绝望。”他说,这样的悲观主义吞噬了所有洞察明鉴的人。这种悲剧性的痛苦在米塞斯的长辈身上发生着,也在米塞斯自己身上发生着,他睁眼看着这种悲剧不断的弥漫。

在悲哀中,米塞斯窥见了一个隐藏的事实:经济政策和社会政策取决于公众舆论、取决于平民大众,也就是说,多数的意见决定了未来的走势;但是,人民没有做出独立判断的能力,比如,通过暗示的力量,现成的某些判断可以轻而易举的推加给人民。米塞斯认为,这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大众缺乏足够的智识,无力选择某种手段通往他们向往的目标。经济学家有责任来引导民众走向正确的道路。但是,如果,他们遭到蛊惑民众的政客的排挤抑或民众缺乏足够的智力理解他们所宣扬的经济学问题(毕竟连罗素、爱因斯坦、凯恩斯等也都难以理解经济学问题啊),一切岂不是充满妄想和绝望?他认为这是弥漫在那些大知识分子中间毫无希望的悲观主义的根源,由此引起的悲观主义曾经击垮了他的师辈门格尔们的意志。

与前辈们不一样的是,米塞斯选择了站起来而不是倒下。他,在绝望中充满希望,他选择了不要低头,鼓起勇气,不断的抗争。他像堂吉诃德一样,在观念领域不停地战斗,对他来说,敌人就是坏思想。尽管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悲苦孤寂,他坚持选择了作为一个经济学家所能做的事情:我不会倦于述说我所认为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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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曙

刘晓曙

21篇文章 3年前更新

1975年生,祖籍湖南。清华大学理学博士,厦门大学经济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金融学博士后。曾任职招商银行、中国光大银行总行,现任青岛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学术关注:经济周期与宏观经济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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